星期五, 12月 12, 2008

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2/18(續) 班竹印象

關於班竹的印象

渡輪口

從甘比亞河北岸走台灣公路進來班竹,出海口區等待渡輪的地方叫作Barra,兩扇斑駁厚重的鐵門,只有在渡輪到達時開啟。
一長排等著上渡輪的車輛及人員得在門後數百公尺長的水泥甬道上呆呆等著。兩旁高聳的水泥牆,灰撲撲的,與地面同時形成一個ㄩ字,頭上白花花的陽光灑下,底端的渡船碼頭仍遠在視線之外,車輛不留情地排出濃重的熱氣,行走其中,感覺自身變成一個冰淇淋大甜筒,愈是行進身體就愈融化流淌成黏膩軟滑的一灘液體,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怎麼大部分的我已經融解甚至煎熬乾涸成一漬油漆裂塊。


渡輪是種造型奇特的機器,是水泥甬道的終點,也是延伸。中央是寬大的甲板,可供兩排大型車輛停放,左右兩側為成三層樓狹長的通道及座位區,艦橋橫跨在中央通道之上,與兩側樓板相連。

在渡輪上,有機會看到各式各樣的貨物,被運送或是販賣著,小販在人群中穿插走動,肚子餓了,頭頂盤子的婦女與小孩,提供有香蕉、花生、腰果、地瓜、麵包、蛋糕、油炸麵糰;渴了,桶子裡有汽水或是小塑膠袋的果汁冰塊;不管是口香糖、牙刷、牙膏、手錶、太陽眼鏡、手電筒、甚至檯燈,通通可以在這個神奇的空間中找到。當我正覺得交錯而過的船隻看不真切,卻苦於距離已遠,眼一瞟,已經發現在我手邊兩步之處有個年輕黑人,衝著我擠個笑臉,抬臂展示手上的一大串望遠鏡。

渡輪抵岸後,就是班竹的安全檢查站,典型的殖民風格建築,旁邊的通道再度見到長排的車隊與人潮,等著上渡輪。駛出檢查站,應該就是班竹港口了,貨櫃疊成的巨大方塊堆,房子前掛著貿易商行辦公室的招牌,其餘景色不變,許多人緩慢地走在街頭,更多人坐在商店及辦公室前瞪著過往的車輛,眼神瞧著有些空洞也有些淡然。當然路況同樣糟,迂迴曲折地跳躍前進是最安全的方法,深恐掉進路上的大坑,又一面讚嘆,那些大型載客巴士司機的技術了得,可以闖過這險地。

觀光是大產業

如果只遊歷 Kombo 西北角的Bakau地區,應該會對班竹留下美麗的印象,觀光飯店、海灘及充斥其間的歐洲觀光客,這裡只是個歐洲的模仿,滿足了歐美人士對物質生活的依戀與非洲景觀的想像?也許甘比亞政府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如此,現代與進步的代名詞就是西方文明,尤其鄰近的歐洲對這塊區域的影響極深,這種想法似乎理所當然。 而Cape Point (岬角區)是Kombo地區對現代化西化展現諂媚面貌最清楚之處,華麗的星級飯店、清潔的沙灘、打扮整齊的服務生、清涼的啤酒…,棕櫚亭子旁進行日光浴的闊綽觀光客,伴有健壯男黑人的中年白人女性,摟著年輕亮麗黑妹的癡肥白人男性,還有他們臉上露出的自我優越微笑,就像不斷加強的廣告:這裡是西方人的天堂,快帶著銀子來到這吧,我們全都奴顏婢膝等著你們。

是的,西方人帶來大量金錢,同時他們的生活方式如此迷人,享受階級優勢的好處如此迷人,我們怎麼能不把他們所有一切都學過來呢?金錢崇拜是我們要服膺的價值核心,只要如此,甘比亞首都地區就會興盛繁榮,跟那些西方白人一樣。

走進巷弄裡

實際情況顯然與目標還有巨大差距,只要走離開包裝美麗的大西洋路 (Atlantic Road)或北岸岬角的 Cape Point,從小巷子走進當地居民的住宅區,就可以發現這裡庶民生活與上層社會直是判若雲泥。沒有柏油路,永遠是坑坑疤疤的紅土路,周遭永遠有紙屑垃圾,不知道是當地人沒有概念,還是他們喜歡藉著買東西以及將包裝四處丟棄宣示對這塊道路或區域的資源使用及擁有權?此地最常看見的,就是垃圾,還有一堆堆聚集而成的垃圾塚。垃圾塚是因為很多垃圾堆上頭都有焚燒過的焦黑痕跡,當垃圾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有人在上頭燃起一把火,就地消滅並有效達成該堆垃圾減量的作用。什麼!?戴奧辛?你剛才問的是這個嗎?我懷疑有任何當地人聽過這個詞。

稍加留心,可以發現路旁有路徑不規則的水溝,嗯,好吧,解釋一下,這不是公共建設中所謂正統的水溝,只是各家的污水流出匯集而成的地面河流,緩緩流淌在小孩玩耍、老人呆坐的街邊巷弄中。其實,有些住宅區是有水溝的,而且難以忽略它的存在,發黑惡臭地安靜處在路邊,相信我,看了一眼就會明白甘國為何每月都會有清潔日(※註),同時心中浮現一個感嘆:他們怎麼不改成每天都是清潔日?

若是日落時分經過Bakau的當地住宅區,該會見到許多人趁著陽光消退的閒暇時光在路上散步,說是散步是因為就算他們帶有目的地,走的步伐仍是緩慢的,遇著認識的人,還是要寒喧打屁一番,表示彼此很嘛吉(match)。有些住家,婦女已經在門庭處排好樹枝,準備升火了,她們喜歡煎魚或是炸麵粉丸子,更多的是燉菜,路人很難忽視那撲鼻香氣。孩童仍在較空曠的十字路口踢球,城市果然比鄉村有較多資源,小朋友腳下搶的可是貨真價實的足球,不是一堆破布綁紮成的球狀物。年輕人三兩成群聚在一塊兒聊天,往往旁邊就有一台收音機,播送著強烈節拍的舞曲流行樂,頂著嶄新的雷鬼麻花辮、扭動著最流行的舞步,展現自己與生俱來的節奏感,同時炫耀自己是多麼投入追逐流行文化,這可是同儕間最要緊的一件事,不這樣,如何在貧瘠的環境中證明自己的價值?

眼角瞥見黑色塑膠袋在紅土道路上翻滾騰揚,最後凌空而起、晃盪搖擺墜落街腳,彷彿暗示著當地人民的隨波起浮、身不由己,人的存在對這個環境,顯得如此輕盈,像空氣般沒有重量。

交通問題一直是城市發展不得不面對的挑戰。班竹在這方面明顯讓人感覺車輛成長超過了都市建設的速度,如果,這裡有所謂的都市建設計畫。一言以蔽之,就是『混亂』罷了,道路缺乏維修,柏油路邊的斷裂面觸目驚心,雖然有速限標示,不過沒人負責取締,除了主要幹道是一直塞車外,其他路段就是讓駕駛人放膽踩油門的場所,因此在班竹不太會見到行人或單車與汽車爭道的情況,除非是蓄意找死,否則路人只敢在柏油路邊的紅土沙礫上行走,不時還會被快速駛過的車輛鳴笛示威。

市區中的主要幹道都鋪有柏油路面,巷弄中就只見顛簸不平的紅土路了,乾季時黃沙滾滾如同在行在瀚漠上,細沙悄悄地從鞋面細縫中溜入,讓走路時更有路感;雨季時,路面低地會積水成塘,有時會有稚童玩水其中,伴隨一旁的常是車轍縱橫的泥濘,路人得小心翼翼通過,稍有不慎就是滿身泥漿。

其實我對大班竹地區(Kombo)的印象還是模糊、跳脫的某些影像片段:嶄新的房屋、觀光客、高級渡假飯店、高級官員宿舍、總統村、沙灘上閒適的棕櫚涼亭、日光浴的有錢觀光客、手工藝品市場、各類紀念品、木雕、鼓、明信片、Bakau漁市場、圾垃滿地、發黑的水溝、顛簸難行的紅土路、混亂的交通、電影院外排隊觀看足球賽的年輕人、路旁下棋的老人、所處可見的紀念碑、當地人民冷漠疏離的臉孔,充滿戒心的外國人。

待的時間不長,接觸面向也很有限,過後再回想,對班竹模糊的印象中還剩下什麼?氣味、顏色聚成黏糊糊一團的似曾相似,慢慢浮現出的一個急於向西方現代化看齊的城市。
一個非洲人的首都,另一個歐洲的模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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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2/18 回來Sapu

Feb. 18, 08 Home sweet home

豔陽高照。
離開海邊的班竹,立刻可以覺察氣溫的快速爬升,車外溫度計始終沒有落到四十度以下,就算是停在樹蔭下等待渡船,溫度計還是游移在 41, 42 之間。『以二月來說,是有點不尋常,不過,這種溫度沒什麼好讓人擔心的』技師說,『真正的夏天還沒來呢』呼,那到底會是個怎樣嚴酷的氣候呢?

資訊匱乏的小村落

Sapu當地人不知怎麼地,彷彿每個人都知道我去了首都,見到我都興沖沖地問我班竹好不好?那兒天氣好不好?那兒的人好不好?那兒的市場好不好玩?是習俗還是對首都的無限遐思?我雖然一時手足無措,還隨即恢復一貫的客套敷衍:那邊很好,天氣也很好,一切都很好。

想想,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Sapu的外來資訊量實在很少,只能靠收音機聽到政府偉大成就和行政宣導,任何一點芝麻小事都可能是茶餘飯後的重點話題,而且會一直重複到大家都生厭,有人離開村子就是大家的話題了,而且還是去首都呵。就像是住在鄉下的我,幼時對台北市的繁榮總是深深好奇,遇到同學放假去台北玩,也是會一再追問台北的各種食衣住行,從中滿足自己的想像,原來台北是這樣神奇的地方啊,連台北人也與我們不同喔!

因為交通成本昂貴,到首都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大部分當地人來說,首都是個什麼樣進步繁華的地方,都僅止於聽聞傳說,沒有機會親眼見證,也不像非洲以外地區,有電視畫面可以滿足偏遠地區居民的好奇心和奇觀想像。這樣是好事卻也有壞處,好事是他們可以在現有資源下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壞處就是對外在世界的無端想像容易讓外人嚇一跳,也讓來自首都的人有機會大吹大擂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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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2/17(2) 買與賣



今天跟著鄭技師去湯吉(Tangy,音近閩南語”賺錢”)買魚。一個小小漁村,在首都班竹的西南邊,約三十分鐘車程。

未走到海灘,鼻腔已明顯感受到海的滋味,魚腥味重重地撲來,讓人閃避無處。用手隔開懾人的陽光,海岸邊不遠處約有四五十艘的小漁船在補魚,不少已經收獲完成,正要返回岸邊。漁船為傳統木製船身,班竹附近所見漁船或小貨船皆是相同造型,十公尺左右的窄長船身,同時繪以色彩斑斕的條紋和幾何圖形,還挺好看的。

此地的漁市最不缺的就是香聞數里的漁腥味,和聞香而來的一群群海鳥。走在海灘上,我忍不住地發暈,只能皺鼻縮眉,一臉怪相地跟著技師在海灘及成群的魚屍中梭尋。此地漁市應該有不少外國人光顧,魚販(或者該說魚貨仲介商)一見我們就眼睛放光,甫自下車就亦步亦趨地跟著,嘴說、肘抵、手拉,差點整個身體貼上來,使出渾身解數,就是要我們光顧他的魚獲攤。

沙灘高處有一堆白色的冷凍櫃,有些褐鏽斑駁地爬在上頭,隱隱形成漁市的特殊購物區塊,就像大賣場的生活家電區,帶著冷冷的科技感。不同的是此地有濃濃的人味,相同的是冰箱全部都沒插電,櫃裡頭放著一些冰塊〈或者說本來有放冰塊〉,保持低溫,從漁夫那兒收來的各種魚獲,無精打采地躺在一塊兒,大大的眼睛透露出一種對生死的釋然與此地局促空間的漠然。

魚販一見著老外來買魚(他們原本就是專賣給老外的),價錢當然都是獅子大開口,像我這樣錙銖必較的小氣份子,要買魚就得展開冗長繁瑣的討價還價。

『400?』
『太貴!』
『那告訴我你的最佳價錢吧。』
『嗯...阿~100』
『老兄,你在開玩笑吧?認真一點嘛,OK?』
『我是認真的』
『老兄,你不是真的想買魚吧?你看看這魚多新鮮多漂亮啊!』
『好吧,那,再見』 等到走出數步,他又隨後趕上。 眨了眨眼,臉上還是一樣狡獪的笑容,招了招手。『老兄,來來來,來來來。』

以為他肯接受價錢了,隨他走回攤子前『你看,魚很不錯吧』
『我知道,剛才看過了』
『那,一尾400』
咦!?跟一開始的價錢一樣。『400?』我說。
『對,只要400』
我硬生生將嘴邊的三字經吞下,淡淡地說『No, 100。 You’re wasting my time.』
不多費唇舌了,轉身就走,他還是會追上來,想盡法子把客人拉回去,再問價錢,還是400,他們對這種遊戲樂此不疲。不過我買不起這種價錢,去找其他手頭更寬的人吧。

最後買了六尾(好像是?)黃鰭鮪魚,原本一尾350,最後六尾算750。
回家後有海魚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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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2/17(1) 讓我安靜睡一覺吧

2/17 就是愛分享!

甘比亞人熱愛音樂!這句話沒錯,但不夠精準,應該說甘比亞人熱愛喧嘩熱鬧的音樂,更愛與人分享自己聽到的音樂,尤其最愛在可以吵死人的音量之下,無論何時何地。

夜半被屋外樂音給震醒!可能是印象太深刻,說來有些誇張,但確實是被強烈震波所驚醒,那衝擊的力道強得好像被狠狠揍進床墊裡,隨即覺得耳膜刺痛。
我忌憚於外頭肆虐的蚊子,不敢走到室外,從窗戶望出去,似乎是招待所正對面的房子在辦派對,此屋主人也算有點來頭,聽說是中游省的警察頭子,難怪搞得到如此大的喇叭。

時間是凌晨一點多,以棉被緊緊將頭罩住,樂音稍減,但只要略微移動,露出一些破綻,狂暴樂音立刻見縫插針,狠狠扎入耳中,耳朵刺痛的我氣惱不已,卻沒勇氣衝出門外,懦弱心態的發現讓我更加氣憤與頭痛,只好在床上抱頭掙扎,一面將畢生學過的所有詛咒與髒話復習好幾遍。

大約早上七點,終於不用承受聲音轟炸得喘不過氣,可以入睡了,謝天謝地。 甘比亞人熱愛與人分享吵死人的音樂,對他們來說,耳朵是不需要睡覺的器官,土巴( Touba,老外)一定是有毛病才不聽音樂:他們明明買得起可以震動整個城市的大喇叭,可以二十四小時連續播放,卻寧願晚上安靜地睡覺,土巴的耳朵肯定有毛病,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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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2/15 班竹

2/15 前往甘比亞首都

打早拿了大小鄭媽的便當,有飯糰還有麵包,美味又營養,吃在嘴裡,感激在心頭,這趟路一定可以很順利。

出發囉,要到甘比亞的首都去見識一下。從Sapu出發的路況不是太好,所幸這趟路程走的是甘比亞河北岸,在經過一小段拉力賽道後,就接上了柏油路,可以一路順暢到底了,呼啊! 走北岸到班竹,在甘比亞河口處必須得由渡輪載運才能抵達,等著上渡輪的車輛形成的長龍,讓我倒抽一口冷氣,幸虧有技術團通行證,沒有浪費太多時間排隊渡輪。

從車上到甲板活動一下筋骨,順便瀏覽這條甘比亞河入海口的遼闊景觀,老實講,隨著目光眺望海天一線,心思會跟著飛得老遠,這種景色跟 Sapu 感覺不同。

從 Sapu花了六個小時就抵達技術團在班竹的招待所,上次來到這兒就是抵達甘比亞的第一天呢,行李安置完後。駐班竹的技師 Jerry帶我跟皖傑到班竹飯店區的海灘瞧瞧。

Ocean Bay 聽說是甘國政府投資的五星級觀光飯店,海灘整理的相當乾淨,幾張潔白的海灘椅散置在寬闊的沙灘上,點綴著色彩亮麗的洋傘和具熱帶情調的棕櫚樹。我們在沙灘上揀了張離海邊餐廳較近的桌子坐下,陽光、海灘、啤酒、穿著泳裝的遊客,這跟之前的甘比亞景色有段不小落差。聽著 Jerry 聊起對海外不同文化的差異與經歷的軼事,有趣精彩極了,搭配沙灘上傭懶閒適的情調,微醺的下午,是班竹海灘的第一印象。

向晚時分,祈男帶我們散步此地觀光客最喜歡的一段路:從 Bakau 的飯店海灘區到漁市。沿途的手工藝市場,果菜市場雖然規模不大,卻沒有之前所見當地市場的雜亂,印象最深的是整條路兩側有許多茂密的林園花木,包括許多合抱大樹,有些路段好像走在植物園中,帶著和煦的色彩與涼涼的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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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2/14 電腦初級班結業考試

2/14 期末考

考試在一般人眼中多是件大事,關乎老媽會不會拿藤條給你一陣教訓,關乎能否盛氣凌人地在同學面前走過,也關乎能否拿到學分,更攸關能不能拿到畢業證書。在西非,至少在我待的村子,考試,至少是電腦教室的考試,反而有點像傳統節慶活動,學生早早到達會場,歡欣鼓舞地迎接主考官我的到來。在一陣熱烈寒喧後,因為我強自嚴肅的表情而暫時安靜下來。因為教室電腦有限,得分兩梯進行,第二梯考試的學生有多一小時的準備時間或者聊天嬉鬧的時間,但是得待在教室外頭,他們很識趣地躲到較陰涼也較遠的廊簷下,雖然偶爾仍然會有誇張的笑鬧聲傳入教室。

在今天這個基督教世界情人節,剛好我安排期末考,看學生專心致志、皺眉縮鼻、咬唇撓腮地盯著考卷,連我鋼鐵般的硬心腸都有點不忍。不過,這只是暫時性的假像,在有效地軟化了我的心防後,我的寶貝學生們很快地展露出在草原當個狩獵專家的一流生存技巧:細心、冷靜地觀察,然後果決地行動。於是,他們偷偷地傳遞答案,不露半點聲息,或者悄悄地把筆記本翻開,如同書無意間攤落在桌上,又渾然天成地書頁內容與考試題目相關,再不久又機緣湊巧地被教室外的微風吹到與下一題目相關。在肅穆氣氛中,一切悄悄進行,他們以為我被蒙在鼓裡?開玩笑,我考的試可能比他們上大號的次數還多,我只是安靜地將一切看在眼裡,畢竟只要他們還肯重視這門電腦課程,願意吸收點書本上的知識,願意翻找自己的筆記,這樣的學習態度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完成簡單的紙上測驗,還有真正的挑戰 ─ 上機考試,這可就半點造假不得,他們這時才慌了手腳,當然電腦裡頭的許多概念實在非常抽象,要他們理解「檔案」或「資料夾」這種超時間空間的概念實在也是強人所難,不過這是跨進現代電腦世界的一步,請原諒我的殘忍無情。

上機考是個大考驗,除了少數幾個有幸在之前有學過電腦的學生外,其他人多惶恐無措,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們這時已顧不得獵人的矜持,開始探頭探腦,交頭接耳,四下亂竄,我當然得出面要他們安靜一點,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太遠,小心莫碰著了桌子角等,當然心底下還是免不了嘆息:果然,電腦這東西離他們還是相當遙遠,電腦中的概念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也難找得到類比與象徵的具體實物,在資訊不發達的所在,實在不能太苛責他們。


考題出的難,我私下以為這是培養學生建立學習態度的必要方法,要讓他們知道得到在這間電腦教室必須學習達到一定的效果,不是坐著吹冷氣、然後聊聊天、笑一笑,就可以拿到那張證書。當然順便建立這間電腦教室課程招牌,那裡的電腦老師,那個可惡的白皮膚的老外,是很嚴格的,不是輕易可以過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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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2/11 初五開市

2/11 初五

從過年前一週就委靡頹廢地過日子,都不知道光陰是怎麼流逝的。

今天看到Dave與Sharon充滿精力的模樣,忙著準備提案生質能源作物實驗計畫,幫忙陳技師的水產計畫,可能又要再到班竹一趟,兩週後有個重大會議在班竹召開,同時他們還得與許多計劃相關單位人員開會,包括Universal Concern, Peace Corps, 甘比亞農業部等,籌措資源,洽詢計畫推展的可能性,有明確目標過日子,還真是踏實的讓我羨慕。


人性中的懶散,在我身上處處可見到印證,自身沒有足夠的推動力,總是大難臨頭才臨陣磨槍,課堂教學所需的資料到現在仍未完備。


Dave Sharon 的熱情感染了我,該開始振作一下,把積欠的報告與課堂資料趕完。

事後證明,我頗喜歡過年時期的節慶與懶散,也因此在那個氛圍中度過一整年的日子,甚至回台還是。



首都之旅有望成行,今天團長說我可以去班竹,我心裡想的是要不要待更久些?能不能趁機在首都附近走走,領略一下在此地當背包客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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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2/06~09 Chinese New Year @Sapu

2/6 Wednesday 除夕

要過年了!要過年了!
華人所在之地都會重視傳統中國新年,雖然Sapu村莊只有區區十多個台灣人,但無論如何都得要好好慶祝過年啊!
尤其在此地平靜無聊、波瀾不興的日子中。 除夕聚在蔡團長家聚餐,慶祝大家度過平安的一年,期待來年能順利平安。


今天訂好初級電腦班結業考試時間,新開課程日期與時間,預計課程結束後給自己一週的假期。

2/7 Thursday 春節

放假,舒服的一天。


2/8 Friday 初二

過期天下雜誌(應該是第300期吧)中,介紹許多人追求的夢想及方法,其中一篇提到有位年輕人以老師為志業,相信「一種途徑只能導向一種成功,既然身為老師就該導引多種方法給學生,讓他找尋出自己的路。」

我非常佩服如此有熱情與信心的青年朋友,只嘆此時志氣消沉,提不起太大的勁兒引導學生找尋自我人生之路。以外地人身份,要融入當地生活,讓當地人願意接納我,不將我視為一個外來異種的存在,而肯把我當成他們的夥伴,願意坦露生活細節及內在想法,殊為不易,要進一步溝通文化觀念只怕遙遙無期。

這一身與當地人相較之下顯得白晰的膚色,在當地人眼中或許怎麼瞧著都顯刺眼,橫看側看都是非我族類,先天外貌的差異既是現有事實,那後天觀念的調整呢?
不幸的,與當地人交談時,從彼此眼中總是不斷地發現疑惑與驚訝,縱使保持一顆開放的心胸,坦然接受所有新奇的想法與體驗,但現有價值觀念的成型多來自從幼年時期到如今的外在人文、居住環境、物質水準,而我所居處的台灣與此地有著巨大的差距,而這並不容易彌平。試想在此地炎熱的下午,同樣走在黃土路上,一樣地衣衫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對我來說,三公里的徒步行走是艱辛些的郊遊健行;對當地婦女來說,是運送生產、採買所需、關乎全家生計與溫飽的不得不為,縱然肉體勞動的疲憊多半已經習慣,但背上的重擔,使踩踏在沙土上的重量就是不同。處境不同,心態迥異,雖想設身處地為他們想,但囿於所見所聞不廣,也侷限於在旁觀察,難以從實地操作中體會了解。同樣的一張小草蓆,對我來說不過是避免衣褲沾染塵土,用來鋪在地上的一塊草編墊子罷了,還硬梆梆髒兮兮地坐不穩適;對他們來說卻是外出聊天、款待賓客、舉辦宴會、宗教拜禱時不可或缺的生活必要工具,或許有的蓆子還是父親或兄弟所贈帶有外人無法理解的親族或個人歷史價值於其中。

成長與生存環境的天差地遠,使得誠心誠意的體察與諒解像是夜晚酒杯中倒映的月影,可以小心翼翼地靠近欣賞,但卻無法撈起在掌中。可能是我偏激的想法,工業化先進的外國人來到第三世界國家,揚言要融入當地社會,成為當地部族群落的一分子,作個不折不扣的當地人,只能是冠冕堂皇的一面之辭、一廂情願。
現下我這個人格的養成過程,歷經環境與文化的數十載潛移默化,從襁褓之中就在進行,就算過著跟他們一樣物質原始的日子,成長過程中環境的薰陶還是已經來不及了。如果說生命的歷程像是在蓋房子,童年的經歷與回憶像是穩固的地基,每個人都在往上蓋著自己的生命之塔,而任何時刻的人生歷程都會影響後續更上層的發展,在這種情況下,翻新地基也許是件不可思議的挑戰吧。

說了這麼多,只是發發勞騷,要與當地人溝通觀念,挫折是難免的,沮喪也是會堆積的。



2/9 Saturday 初三

今天張北齊大使來訪,傍晚開完會後,再度到團長家聚餐,過年就是不要讓肚子有休息的時間。

今晚聚餐順便有漁業部及FAO人員一同參加,還有美國志工夫婦(Dave & Sharon),,從班竹來的中油蕭主任及台裔加拿大志工Michaele,難得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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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12月 10, 2008

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1/25 給借不給借?

1/25 Friday Loan, Wrong?


每個月的二十五日,照例是技術團發薪水的日子。稍稍留心,就可以從他們的眼角眉稍間,看出隱隱的興奮與期待。

之前我對這日子毫無感覺,不過這個月是整潔秩序加強月(此政令執行範圍僅限於替代役男與我的宿舍),我們的庭園工成為被整肅與批鬥的對象,原因是院子內門禁寬鬆,常放任外人隨意進出,還會順便拿些伴手禮離開(常是樹上水果,如我垂涎的柳丁就一顆不留地通通失蹤);同時工作態度過於散漫,常常找不到人,或者交代任務推三阻四,總得三申五誡才勉強動手,有時耍脾氣,惡言相向,雖然沒人聽得懂。

近來,庭院中的木瓜結實壘壘,走過木瓜樹的每個人都不禁行以注目禮,日前有一顆行將成熟的大木瓜不知被誰摘下,藏在草叢中,被我走過時無意發現,找日班與夜班庭園工來雙方對質,儘是交相推諉,大打迷糊帳,最後只施以口頭懲誡。

現在又有木瓜被偷,此風不可長,該是立下規矩,建立慣例的時候了。一番商議後,決定各扣日班與夜班庭園工一天薪水。就為這檔事,庭園工持續與我們爭論,還在黃技師家虛耗了不少時間,回到住處都已經七點半了。

縱然被科扣了薪水,庭園工還是把之前跟役男凱翔借的錢如數回給他,這頗出我意料之外。之前我告訴凱翔直接將金額從庭園工的薪資中扣除就好了,不過,他選擇相信庭園工。如今,庭園工證明他的誠實,慚愧羞赧的是我,那個瞧不起當地人的我。

坐在餐桌前,窗外大片黑幕已經緩緩落下,隱約可見最後一抹絳紅殘霞在天的盡頭,我的目光與思緒亦漸融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也走在暗影之中呢?不相信人性擁有的光明與溫暖,不再輕易付出自己的尊重與情感。因為害怕付出後卻僅換來失望;恐懼真相不是我們所預期的心理落差,以及伴之而來的懊悔苦痛;相信可以改變這世界,卻只能悄悄揀拾那落滿一地的挫折及無力感。於是縮回自己的殼裡,在自以為溫馨歡樂的世界中愉快地過日子。

於是,習慣用冷漠武裝自己,喜歡用距離保護自己,選擇用逃避回答真實的問題。以為背過身子,所有的不忍、不甘、不平、不幸、不公、不義都會在看不見的地方自行蒸發,獨自落個身淨氣爽、塵粉不沾,這是真實生活嗎?還是自我安慰的麻醉藥劑呢?

曾幾何時,忘記了稚童天真澄澈的目光;曾幾何時,失落了童年的夢想與純粹;曾幾何時,猶疑躊躇地邁出每一步;曾幾何時,心裡躲藏的自己竟是如此陌生;曾幾何時,麻木地像個昂貴的瓷器娃娃,精緻、美麗卻冰冷,內心空虛地像是寒夜裡空寥無人的街頭;曾幾何時,不敢再去想人生為何要走這一遭。

是否?恐懼騷動總在內心深處,生活中一切又總讓人惶惶無助,想要拼湊散落四處的勇氣,竟一路是艱難險阻?

沒錯,我沒有把庭園工與我放在同個天平上,我忽視了每個人類都有的自尊與自信,我選擇遺忘關懷與熱忱。

這樣情況發生在我身上,因為害怕對方可能背信忘義,我大概會選擇跳脫人性的考驗,保衛自己的金錢,這似乎是最保險的抉擇?只是猛然發現自己對人性已經愈發地缺乏信心,縱使信任往往需要時間與經驗的養成。

當下次其他當地人用各種光怪陸離的藉口跟我借錢時,我會不會借他們呢?又如果借錢給停園工,我會直接扣薪還是等他還錢呢?

接受如此的人性測驗,是表示對人性的不信任嗎?大概還是省時省力地從工資中直接扣掉吧,只是除了金錢,也許還有些別的價值一起被扣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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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12月 09, 2008

甘比亞流水日記 -- 2008/01/24 國會議員選舉日

Jan/24, 2008 選舉日

今天是甘國國會議員選舉,省不得要去見識一下。

最近的投票所位於Saruja小學,約十分鐘左右的單車行程,在規定投票時間結束前的半小時,與役男皖傑頂著炙熱的陽光,興沖沖地到達投票所,想要開開眼界。舉著相機的我,在領票處前探頭探腦地張望,想要窺伺異國的投票程序及執行狀況。果然被選務人員察覺,並給予口頭警告:投票所禁止拍照!

依照慣例,就算是執法人員說的話有時也要懷疑一下。我沒有妨礙選務進行,也未侵犯被拍照者的隱私權,既然是個(公開的)國會議員選舉,總不會連拍個投票所都不准吧?
選舉監察人(*1)嚴肅地告誡:這是規定,不能讓外人隨便拍攝甘比亞的選舉情況,以免在媒體上流傳或是有不實散播。嗯,話說的周詳,考慮相當周到,不會是對自己的選舉制度及程序沒有自信,不能接受外界檢視與批評吧?會不會是這位黑老哥見我面善可欺,胡謅亂蓋我?

我不得其門而入,另一桌的選務人員招呼我,口氣和緩多了,原來是叫我捐錢。這在此地大多數人腦中是理所當然,誰叫我們是老外Tuba,肥得冒油的角色。一個人要五十Dalasi,我問是不是捐了錢就可以拍照,他笑笑地不置可否,我望向旁邊的其他選務人員,包括維護秩序的軍人,都微笑瞧著我,豔陽下,臉色看不清楚,是真摯誠實、不懷好意還是幸災樂禍?我心下想:這群黑黑滑頭,瞧不出這泥潭子深淺,索性不踏了,瞧著虛實再說。於是留在領票桌前跟那群當地人哈拉聊天,瞧瞧當地人投票狀況(還跟進投票所 – 教室裡頭),拍了選舉宣傳海報的照片,也算是收穫吧。

註1:甘國有選舉監察人,獨立選委會( Independent Electoral Commission) 負責選務,會派員到各個投票所監督投票情況。

註2:甘比亞的投票系統,聽說是英國人幫忙設計的,投票人拿投票證(poll ID,不是身分證personal ID,要申請註冊者才能持有)領取選票,不過選票跟我習慣印象裡的一張紙片不同,此地選票是一個小鋼珠,投票人拿著鋼珠進入投票所,就會看到終點有兩個不同顏色的筒子(因為此地只有兩位候選人),上頭標有號碼及照片,顏色是根據政黨顏色,像壓壓假沒(President Alhaji Dr. Yahya A.J.J. Jammeh)總統的執政黨 A.P.R.C. 就是藍色,只要不是色盲,照著顏色投就對了,不會發生收了錢卻投錯的情況。頭一回見到,覺得頗新鮮的,雖然投票箱比較笨重,搬運上較麻煩,但再細想,如果想作票,也要準備很多小鋼珠,那不容易啊。
此地投票完後,選務人員會將投票箱運至這附近最大的城鎮BrikamaBah的開票所,進行統一開票,統計完後再將結果送至首都。也就是在大一點的開票所就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小鋼珠呢。

註3:當天投完票後,所有人都擠到收音機旁聆聽開票,結果在當天晚上約十點左右抵定,總統率領的執政黨獲勝,得到96%選票,第一大反對黨得票約3%。我猜,甘比亞的國會應該是一黨獨大,此地還不用談什麼權力分享、政黨制衡吧。而甘國的地方政府尚未達到地方自治標準,省長(甘國共有五個省)由總統指定,轄下的縣長則有省長提名,總統同意。

註4:後來的照片因硬碟出問題,回天乏術了。

今天也是離開台灣到此赴任,滿三個月的日子,天氣越來越熱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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