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11月 30, 2007

甘比亞流水日記 -- 11/18 ~

11/18 Janjanbureh單車行

如我之前所言,在甘比亞騎單車是件饒有興味的事,只要可以忍受刺入眼珠的陽光,峰峰相連的紅土沙路,騎完車的背脊酸疼,是的,在甘比亞騎單車真的很有趣,於是在這個週日,我又想騎單車出去逛逛了,就去中流省(Central River Division)最大而且觀光客最多的George Town(現名或是原名 Janjanbureh)。

世界上,有些事常跟距離與時間有關,騎單車絕對是其中一項。尤其是在未曾維護過的柏油路上。

早上八點與這邊的替代役男小偉一起出發,展開想像中愉快輕鬆﹝?﹞的遠足。

從 Sapu 的聯外紅土路接到柏油路上只是短短三公里,然後是一段肢離破碎相對嚴重的柏油路,如同達到三度灼傷的皮膚,龜裂焦黑的瀝青以破裂及撕扯後的不規則模樣在面前展開,露出底下殷紅的內在,我謹慎地閃避不忍卒睹的傷口,好像傷口也在自己身上似的,當迫不得以從崎嶇的紅土堆上經過時,總隱隱感到不忍與痛惜。隱隱?不,好像是有那清楚卻不易言說的痛楚在底下逐漸長成。

騎過爛路後,到達一個小村荘Kerawan,我跟小偉在路旁稍事休息,恰好旁邊是一片天然牧場,一堆黃牛在休憩吃草,牧場主人在樹下擠牛奶,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因半蹲而噘在空中的屁股,後頭是隻有雙雄偉犄角的公牛,甩著尾巴趕蒼蠅。等等,它突然猛力衝前,狠狠地將牛角深深頂入 。深吸一口氣,停格,醒來吧,剛才的僅是莫名其妙的幻想,牛角與屁股,打得著什麼關係?敏感的希臘詩人或許會將綺想寫成悲劇,而主角會是我。可惜我對如此警醒的象徵符號視而不見。回到現實,跟牧場主人打了招呼,拍了張牛群的照片,揮揮手說再見,重新上路。那躲在暗處的災禍對於我的顢頇愚昧,想必已笑歪了嘴吧。

接著上路的我們不想耽誤過多行程,打起精神向前,雖然腿有點酸。離出發約一個鐘頭後,越來越不對勁,原因在:我的屁股。因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也缺實戰磨練,在堅硬坐墊與狂暴路面的侵襲,漸漸撐持不住,終於,在跳過一個顛簸的石塊後,我清楚地感覺到﹝容我引用某部電影的台詞﹞:

『我…我的…小菊花…它...它...開......了』

花開剎那,整個世界都以慢速度進行:大家一同目擊,雙眼發紅的兇惡公牛以雷霆之勢衝過鬥牛士的巾屏,將猝不及防的鬥牛士頂上天空,陽光那般熾烈,鬥牛士只感到眼前一道令人暈眩的強光,四下落入黑暗裡,突然,有個星光在身後,轉過頭才看到是牛角如劍,堅硬勝鐵的光華閃爍,迎著屁股而來。同樣在大太陽下,彌留之際的我也親身感受到失敗鬥牛士可能有的風險與痛楚,鐵馬如公牛,灼熱勃發的硬質座墊痛擊而上。

事實上,在 Janjanbureh街上,我們是情願牽著單車逛行的,除了想要緩緩腳步,領略這個稍具點規模的城鎮外,單車已不是舒服的交通工具。簡而言之,這是個看不到什麼觀光資源的地方,與其它城鎮稍不同,屋頂從茅草變成波浪鐵皮,其他差異不大,因為窮,沒有培育出可以駐足流連的具體在地文化,又或者頭頂的陽光讓我耐心喪失。繞了一圈後,鑽進路上遇見的老人推薦的pub,嗯,可能是鎮上唯一的pub,因為當時時間約為上午十一點左右,只有這家有吵死人的音樂傳出來,就是它了。

大概四坪大的空間擺著破舊的矮桌與塑膠椅,點了一瓶可樂,坐在那兒跟老闆聊不上幾句話,好在後來路上遇見的老頭Matsu進來彈琴娛樂我們,不然呆坐在那,有種慢慢陷入其中,卻不知所為何來的憤懣。本來的打算是找個喝飲料的地方待到中午,找間當地餐廳,體驗一下當地菜色,再跟老板跟其他客人聊到下午再返程,不過這間pub實在很難讓我坐很久,可樂一下喝光,牆板的塗鴉如同刻板的非洲印象,引不起我的興趣,自己沒帶書在身上,沒有其他人可以打屁聊天,星期天,所有人都消失了,我決定提早返程,縱然時間是中午。

回程在渡船口等了一陣,等到陽光益發毒辣,我們在接上高速公路(?)的檢查哨停下車輪,小偉說還是搭巴士回去好了,我連雙腳都舉起來同意了,不過等了一個小時,竟然連台往西的巴士都不見蹤影,只好不甘願地繼續上路。在檢查點倒是同一群在路下乘涼的黑人聊得愉快(不管何時,總是會有黑人悠閒地躺坐在樹下,不論是在值勤或工作),不過好像每個遇到的當地人都有喜歡誇大與賣弄的特色,在知道我是到甘比亞教電腦後,那位老警察Lamin勸我到Janjanbureh來開電腦課,他跟警察局溝通一下就能搞定住宿與水電問題,這邊的居民會很開心掏出更多錢來上課;那邊的Embrima先生也胸有成竹地說,這邊有很多NGO,他是城鎮發展委員會的general secretary,任務非常的多,每個NGO都要跟他打交道,這個城鎮有相當多的項目正在發展,說的口沫橫飛,好像這地方是紐約或台北,即將繁榮起飛,我去那邊可以認識很多朋友,還會有教不完的電腦課,我的媽啊!反正眾口鑠金,就是這個大城鎮就是比 Sapu 好上太多倍了,就是應該要來這裡待著,嗯,我是個熱愛物質享受、好逸惡勞的傢伙,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照例,留下永遠打不通的手機號碼,他們給我連絡方式,囑付我以後到那兒,一定要找他們,我習慣性地掛上非常社會化的虛偽笑容,加上連連稱是道謝,有效地敷衍他們一番,然後,跨上鐵馬上路。會否因為虛假的行徑遭看穿,或是連非洲的老天也看不慣我油滑世故欺騙當地善良﹝?﹞居民,一路上只有兩台塞得爆滿的巴士經過,一點機會都沒有

回程的痛苦之處還是與來時相同,站著騎車總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只是腿酸難免,而當屁股一接觸到坐墊時,就有一種觸電似的酸痛麻刺感傳遍全身,我彷彿可聽見椅墊上如電擊棒般傳來的噠噠響聲,電的我吱吱叫,有種春城無處不飛花的遍地哀傷感,更像是加了大量洋蔥的黯然銷魂飯,令人為之魂銷。

沒錯,在甘比亞騎單車,就是可以這麼銷魂,如此牽縈入夢,撫跡追憶,憶難忘啊!

ㄠㄨ~~ 稚嫩的玫瑰花蕾怎堪蹂躪,豈止是枯萎凋謝,恐怕淤血黑青。隔天依然無懼地騎單車去BrikamaBa的小學回收問卷,該死的,我要警告之後來甘比亞的替代役男和志工,最好去藥局,問屁股痛及胯下疼的藥膏有沒賣?要帶喔!

晚上跟陳技師在客廳聊天,他說來到這裡並不是要讓他們接受我們的價值觀,只是提供他們有選擇另一種價值觀的機會,抉擇的權利在他們身上。合作發展的目標是讓他們有機會看到不同價值取捨的改變與需要的代價。我們並不否認他們的價值,也不作優劣評判,只是讓他們有機會培養新的眼界,肯自主思考,作出決定。


11/22 爆滿的電腦課

星期二(11/20)我新開的電腦課晨間班進行第二堂課,不知道從那裡傳出去的風聲,來了一狗票黑人要上我的課,教室就那一丁點大小,卻得要擠進二十幾個人。我原本還挺開心的,不過想想覺得不妥,這樣的教室太擠,只有十台電腦,根本沒法給那麼多人使用。於是我在昨天(11/22)上課時,不斷呼籲:請其中住比較近的學生可以改上我三或四週後打算開的電腦課下午班,早上班先讓給住在偏遠村落(Faraba、Fullabantang等村來這裡都得要一個半小時左右)的學生,因為他們上完下午班再回到家就很晚,比較危險且不方便。

下課時一群嘰嘰喳喳的黑人就圍過來了,都是住在旁邊 Saruja 村落的居民,他們跟我抗議希望可以上晨間班,理由是他們覺得不需要對外面村子的人那麼好,我應該要比較照顧這鄰近村落的居民。我一時被他們氣勢震攝住,反而不知該如何跟他們解釋,只好婉言請他們上下午課,這樣電腦比較夠用。不過他們顯然是吃了秤鉈,鐵了心,堅持要上早上的課,我再跟他們解釋下午的新班會在一個月內就開,他們聽到一個月,大驚失色,怎麼可以等這麼久?希望我不是誤會他們意思,我脫口而出對他們說:急什麼?你家裡沒水沒電,也不可能有電腦,現在學電腦跟一個月後學電腦,有那麼大的差別?不,我這孬種,當然沒那個膽跟他們嗆聲,只是一再請他們考量一下,改到之後的下午時段電腦班,電腦才夠用,請他們多想想。

今天下課,跟昨天大同小異的一群人又圍過來了,多數是女生﹝要享受被眾多異國女性包圍的滋味,請來甘比亞教電腦吧﹞。她們仍然堅持,希望可以現在就上電腦課,不想等到兩三週後,我跟他們解釋,現在下午的課已經進行到一半,得要上完才能開新班,於是她們開始問我還有那幾天下午可以上課,我告訴她們,已經快滿了,只剩星期六可以休息,她們很嚴肅地告訴我,她們可以上晚間的課。我彷若感到遠方的海底地層在震動,我心上的火山也要爆發了,地震海嘯將來襲,我的老天爺啊!晚上已經是我唯一的休息時間了,我可不是機器人,更不是廉價勞工啊。老子我要是不爽的話,嗯 嗯 還是會繼續撐下去,只是我不打算妥協於她們單方面的要求,這會要我的老命的,況且,我這人這麼自私懶惰,來這邊,當然還是要開心過日子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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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11月 29, 2007

甘比亞流水日記 -- 10/25 ~ 11/11

10/24 出發

簡單說:『機上無日月』,我常常頭一沾上椅子頭墊就睡著了,偏偏睡眠品質不佳。


華航果然服務很好,如果不是飛安紀錄讓人心裡發毛,我認為會是很棒的航空公司。很少有機會在這麼短時間內,連續吃這麼多頓飛機餐,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布魯塞爾航空的飛機餐上用來佐麵包的起司,醇濃豐厚的香味,綿密有彈性的口感,實在好吃,有機會的話,希望可以再嚐嚐。
在法蘭克福機場到櫃台辦理Check-in時,因為櫃台人員沒有注意我護照上的甘比亞簽證的加註文字,我又傻傻地回答到甘比亞是當志工,而認真負責的布魯塞爾航空櫃台人員就開始幫我打電話到處詢問(不會德國人都這麼一板一眼吧?),雖然說能不能入境是我的事,不過航空公司的盡責還是讓我及其他旅客枯等。這時看見有三名東方人走到櫃台,掏出的是台灣護照,真巧,他們是外交部人員到甘比亞出差,其中帶頭的,他們稱林大使,在他們的解釋澄清下,加上櫃台人員終於發現我簽證上的加註文字,我順利登機了。

不得不吐一下苦水,我在布魯塞爾機場飽受缺水之苦,因為要安檢,所以身上一定不會有飲料,慘的是在布魯塞爾機場竟遍尋不到任何衛生飲水設備,唯一有飲水提供的就是機場當中的那些咖啡店,看看價目表,我的老天,我是窮人,不該奢望在這種有錢人世界能有水喝的。或許是為了安全考量,有些攤外頭擺著招牌,敬告顧客,本店的商品是可以帶上飛機,而不安全之虞的。當然,如果有飲水機的話,可能搭不上這個牌子,唉。


10/25 抵達

有蔡團長來接風,跟著特使團(非洲司長等人),走貴賓用公務門,可說是難得的經驗,連海關都不用過。

跟蔡團長及兩位廖技師用過晚餐後,去採買麥片、奶粉、葡萄乾、泡麵等,因為一進內地恐怕採買物資就不容易了。

10/26 跋涉進 Sapu

一早去到大使館,挺雅致漂亮的建築,跟大使聊了幾句後,便幫忙使館內的祕書們診斷電腦。約莫十一點左右,團長帶我離開大使館,因為要趕回團部所在 – Sapu。 晚上,技術團為了歡迎我,舉行了聚餐,食物相當豐富,全是台灣味,而且連續幾天吃大餐,肚子覺得難消受。同時,今晚遇見好多技師,可是總記不住他們的姓名。 這邊大家好像習慣稱對方為某某技師,見了面打招呼也是:張技師,你好啊。讓我有點不習慣,把職稱放在與人平素交流上,好像就多了點距離與冷硬,容不下親匿,不過,這應只是習慣,畢竟技師在國外,一切言行舉止都是外交與專業的表現,用技師稱呼或許也有相互提醒,警惕自身的作用吧。

10/27 Saturday

今天看到我工作的地點,農業研究院的電腦教室,不大,可是裡頭擺著配備相當不錯的Asus桌上型電腦,心裡有種異樣感覺浮起:原來我的納稅錢是這樣做外交工作的,採購這麼高檔的電腦擺在這個荒涼地方,不禁讓我長長嘆了口氣,轉念一想,既然官僚體系是國家治理所必要的,就算了吧。

下午,替代役男志暉要帶我去見見世面,開開我這城市鄉巴佬的眼,每逢週六,附近的大鎮Brikama Ba,都有市集,當地稱 rumo,相當熱鬧,所有攤販都會聚集。我這人愛湊熱鬧,怎會錯過呢?下午三點多,騎著腳踏車出發,我們先經過附近的一個村莊 Saruja,志暉真是了得,人面極廣,好像鎮上每個人都認得,可是在我眼中,怎麼大家都長一個樣?我問了一些人的名字,也有把握下次再見面時,我一定…認不出來。市集很大,人也非常多,很像台灣的夜市,只是這邊出沒的人膚色深了不少,我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黑人在眼前吧。因為市集中的道路窄小,顯得擁擠,還有要注意穿梭其中的驢車。買了手機號碼和一雙拖鞋,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


今天的最大感想:在這裡,志工與替代役相當的幸福,有腳踏車可以馳騁,盡情享受西非的飛揚塵土、無所不在的驕陽日光浴、越驅趕越是緊黏不捨的蠅蟲騷擾,技師們就沒這種好處可享了,他們開車。


10/28 Sunday

悠哉一天 不相信廣告『睡眠不好,容貌易老;床墊不好,健康難保』的人,應該來試試這個床墊的。從橫躺其上的第一秒鐘,就可以感覺身體與健康像被置放於恆河口的船錨一樣下沉,緩慢卻絕不停止。察覺身在流沙中,與爬出流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知道自己成為鐵達尼號漸漸沉落於床墊中,彷彿要一沉到底至地心,與在這個泥淖床墊上活動,可以類比為把鐵達尼丟進水裡與把它從幾百公尺的水底打撈上來。

同樣地,在與床墊奮戰一晚的疲倦中醒來,精確地說,不是『醒來』,早在天未亮時,就有知覺了,頸部與上背部的僵硬與酸疼讓我無法重回夢鄉,這種讓我從凌晨四點之後就因躺在其上而持續累積疲勞的床墊,真是一件神物。根據我對非洲的荒謬但政治正確的想像,應該商請當地村長或酋長幫我辦一個祭典,升起一堆龐大無倫的營火,大夥在旁忘情舞蹈,然後將這個床墊拋入那熊熊烈火中獻祭,所有人再喝酒、唱歌、跳舞,將會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早餐後,我與輪值晚班的庭園工 Musa 在門前聊天,Samba隨即加入,這是一個有流浪漢裝扮與街頭賣藝般喜劇表情的老黑人,不知為何總讓我想起好萊塢電影中的典型黑人諧星,賊亮的眼睛鼓溜地亂轉。我趁機向他們要求學當地土語,Samba 熱心地向我說明在甘比亞中常見的幾個種族與方言,當我發現右手上的手指不夠數時,就已放棄計數了。據我有把握地估計,還不到三位數,頗感欣慰。

我帶著剛學會的 Madinga語早安 Eesama,四處找人練習,不過對於這裡舌頭快速移位的發音,實在沒輒,所以我必須在許多人臉上困惑表情膨脹成難堪大問號前,補上一句 Good morning。然後等待一個個忍俊不住的怪笑。

我所在地區的甘比亞人都非常親切,他們遠遠見到就會相互高聲打招呼,沒有城市中那種人與人的疏離感,不過我略感到苦惱,因為走在路上就會聽到不知何方傳來的招呼聲,我就得四處張望,是誰?是誰在問好?然後再用力揮手高聲回應。後來,我決定維持一點外地來客的冷漠,假裝沒聽到或沒看到,假裝處在他們不理解的匆忙狀態,然後逕自往前走。為什麼?再這樣喊下去,喉嚨很快就會啞的。

在這兒,大家初見面都會相互詢問名字,尤其要知道對方的姓氏surname。對我來說,分辨他們臉孔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那還能記得姓名?後來才知道這邊姓名其實沒有很多,大概外來資訊也很有限,就只有幾個當地及阿拉伯語的名字可以選擇,同名的人很多,其實同姓的人也不少,所以有時他們還得詢問是住在那個村莊的何處,才能清楚建立對這個人的識別資料。他們或許發覺我這人怪里怪氣,同一個人問過四、五次名字,還是樂此不疲,有人還會提醒我上次或上上次在那裡有告訴過我,我只能解釋我的記性很差。當然是厚臉皮,我有否說過,盡管來到已經近一個月,我還是認不得他們臉龐嗎?

當初曾經天真地想要來此處體驗一下當地居民的生活,以為從物質生活上貼近當地,會有助於理解此處的價值觀與文化。不過,現在想想或許僅能稍稍滿足自己的獵奇慾與虛榮心,畢竟自己沒法子像他們那樣過日子,無法跟著他們的生活步伐,當地居民許多的價質取捨我也難以認同,現在只能想法子過生活,做好志工任務,試著多認識當地人,雖然他們永遠都不會把我看成自己人,不過這不會妨礙交朋友與溝通。


10/30 (Tuesday)

甘比亞的國營電信公司 Gamtel 來團部修電腦,帶頭的經理開心地拿出sony數位相機與 Compaq 筆記電腦展示給我看他家人、朋友以及參加伊斯蘭宗教活動的照片,我當然嘖嘖稱奇,奇的是:怎麼這邊大部份居民都一窮二白,國營企業卻有這麼多資源可以用?偏偏電信品質卻還如此之差,電話常常莫名斷線,網路更可能只有初一、十五才正常運作;電話管線要嘛直接曝露在路旁(大概電線桿成本過高),或是淺淺地在沙中十公分,燒稻草會燒斷、山羊有時也啃一下、汽車壓過更會斷,怎麼就不投入資源?當然,國營企業自有它運作的價值取捨,只是看在我這個外人眼中,不免氣結。

下班後,騎單車展開越野之旅,本想沿河邊的小徑繞過附近的一個丘陵地,無奈路怎麼都騎不到盡頭,天色漸晚,只好改天再挑戰。沮喪回頭,又擔心日落時趕不到住處,有點急躁地埋頭騎著,忽然覺得不對,什麼身形閃過前方,定睛一看,狒狒!?我倒抽一口氣,趕忙煞車,以免衝入其中。原來是狒狒群去河邊喝水要回去丘陵山頭,剛好回程讓我遇見,狒狒相當壯碩,爬坡卻極為敏捷迅速,從後頭見到牠們強健的大腿與寬厚的軀幹,慶幸沒有冒然惹上他們,成年的狒狒約跟我的腳踏車同高,大約110~120公分左右,身體大概是我的兩倍厚吧。這群狒狒據我估算應有七八十到上百之數,我會有機會再遇上他們的。

10/31 Wednesday

晚上應Matt之邀,參加Peace Corps夥伴為他舉行的萬聖節暨歡送晚會,因為Matt在星期六早上就要起程回美國了。二三十個美國Peace Corps志工風塵僕僕地從甘比亞各地趕來Sapu,遇到一些從首都附近來的美國人,搭早上五點的迷你巴士到班竹轉車,再徒步進入Sapu,時間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以後了,我不禁讚嘆他們的友情跟體力。初看他們都沒帶什麼行李,沒想到晚上派對時間,大家都變裝出場,各自變化出不同的人物造型,嘆為觀止,要曉得在甘比亞這地方,資源並不多,他們可能都是花了不少時間和絞盡腦汁製作衣裳,就為了萬聖節變裝舞會,這絕對是大功夫,衷心佩服。

晚會中嚐到了金賓的波本威士忌,口感還蠻不錯的,加入玉米釀製的味道也討喜,這來自肯塔基州的招牌威士忌可不便宜,尤其是在西非喝到,更顯誠意十足。

11/2 Friday
跟 Matt 還有 Craig 談此地電腦教學
1) 要不斷激發學員的動機,挑戰消極文化(少做少錯),鼓勵嘗試 : punish not doing, not punish the wrong
2) 要讓每個學生都能真正學到想要的
3) 要有明確的規定,且嚴格實施
4) 分級分班,證書上寫明
5) 請當地人當助教,用當地語言
6) 直接到當地學校,與他們師長洽談


11/3 Saturday

早上去了Brikama Ba 市集,買了以下這些東西:
牛肉 2.5 kg、洋蔥2 kg、馬鈴藷 2 kg、地瓜 2 kg、麵粉 2kg

裝了這些東西,我的小背包差點爆裂,經過這次採買,更發覺當地居民的購買力低落,馬鈴藷、洋蔥的價錢可能比台北的超市的平常價錢更高﹝一公斤換算約台幣五十多元﹞,事後問志暉才知道原來這些農產品也都是進口,甘比亞當地都沒有,當天除了地瓜,白米,當地的農產品很少,而甘國稻米總生產亦僅能滿足國內約30%的消費需求,剩餘的當然仰賴進口,偏偏甘國沒特別資源可以發展中小企業,除了首都外,其他地區可說沒什麼工作機會,基本上還未進入工業時代,居民大多依賴農作或是無所事事過日子。這種國家當然是靠國外援助過日子,雖然不至餓死,可是物質生活的極度貧瘠,也造成了文化環境的一片枯竭,生活中的刺激也少的多,大概就是玩玩足球吧。依我的角度,我只好關心在這邊生活能不能有多點文化的衝擊與刺激,種種跡象都顯示,非常不樂觀。

11/5 Monday

拜訪 Saruja 小學 primary school,校長肯幫我發問卷給老師,並邀請老師來上電腦課。

11/9 Friday

早上到 Saruja Primary School,獲得校長所繪地圖,因為希望這附近村落有潛力小學老師能成為電腦教室的種子教師,計畫在星期日要去 Jahally 走一趟,探探路程及路況。

11/11 Sunday

早上去了 Jahally,騎上村旁的小山丘,旁邊樹蔭下是個野餐的好地方,再沿原路騎回,上午十 一點回到 Sapu,其實沒有很遠,不過胯下有疼,騎柏油路較遠,去程上坡,約一小時,回程約五十分鐘可到,下次要拜訪那邊的學校。

下午到周技師家拜訪,吃了滿肚子蕃茄,聽周媽媽說這邊人很懶惰,比馬拉威還懶,傭人不會想要多學手藝,庭園工也不想知道一些農藝上的技術,好像挺認命,這輩子應該就這樣了,一面說一面搖頭。我不禁想:怎樣的環境使得當地人幾乎抱持著『反正就是這樣』、"This is Africa" 的宿命眼光看待生命,又該用何種方式提供有效誘因讓他們肯接納我們認可的價值觀?我又是用何種態度看待他們的宿命信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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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比亞流水日記 -- 起飛前

20071024

從登機室的落地玻璃望出去,鵝黃燈光顧不及遠方的闃黯寂寥,九點五十九分,旅客們各懷心思地排著散亂的隊伍登機。我放下手上的書,焦急地朝四下張望。沒有!沒有。沒有一個熟識的面孔能夠自己一點安慰。

臨要離別的此刻,內心驀地起了整片的麻亂,雜沓愁錯的恐懼佈滿全身,雙腳彷彿也失了站起來的力氣。
要走了,才猛然知覺到,這次的離開將會是整整一年啊,是一整年的相隔千里、鄉關望斷,是三百六十五天的暮想朝思、望穿秋水!時間總以如此急促的步伐趕來,念頭偏又不懷好心地撞在不肯細心照顧的傷口上,惶恐似脫韁而出的野馬,踏碎了原先以理智層層保護的心房。浸入冰冷海水中的燙灼熱情,嗤一聲地全然凝結、碎裂,我甚至連一根指頭都移動不了。

走入登機甬道,明知已沒有後悔餘地,卻仍是惶惶惑惑地踩入深深的懷疑,每一步是凝滯遲重,每一吋的移動都遺落更多的信心與勇氣。我羨慕匆匆超前趕過的旅客,後頭那位無精打采的旅人,是否也嗅到同樣的離別與哀傷呢?

捏緊手上的登機票根,對的,從機票入手的那刻,就已決定了,沒有再回頭的機會。選擇既已作下,遲疑亦屬多餘,我將抵達一個陌生的地方,在那裡,問號還是在心底冒起。是的,不如邁步走吧!對自己許下的承諾,當然要親身達成啊!終究決心要昂首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別了,老媽,還有親愛的哥哥。別了,可愛的表妹跟小寶寶。別了,關心我的朋友們。我要登機了,通道的底端,我將走過一整年的離別。


PS.坐下後,我趕著提筆寫下這段文字,警惕自己的脆弱與缺乏安全感,也警惕自己的天真與懶散。懶散,因為臨到最後一天還是一大堆雜事在身旁,連道別的話語都因匆促而顯得無心。後悔縱然無濟於事,盼能教訓在心,離別,絕不是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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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11月 06, 2007

貧窮是誰的錯?

在我所成長的環境下,無庸置疑地,貧窮必肇因於自己的懶散怠惰、不夠努力,最多再加上幾分時運不濟、環境逼迫,畢竟我們已經太習慣聽到那些被標舉的成功人物如何堅苦卓絕、忍氣吞聲、懸樑刺股、臥薪嚐膽、鑿壁借光、宵旰勤勞、打落牙齒和血吞,只差沒有圖窮匕現、賣藝兼賣身,然後跳脫貧困,苦盡甘來,衣食無缺。人定勝天,只要個人努力就永遠有機會。

但是環境呢?如果沒有環境當中的資源:出身、教養、文化、培育、體制等,個人真的都可以脫離貧窮嗎?

我們理當服膺的是資本主義下,人人都有機會,只要時機對了,都可以發大財、成就大事業。

不公平?喔,那只是少數的例外,不能當作藉口。
即便,不公平一直都存在。

不公平,或許存在你我之間,或許就在環境裡。
不公平,可能在生命的一開始。
想像一下,如果出生在甘比亞,原本生長環境中的資源:出身背景、社會福利、教育機會、經濟穩定、家庭薰陶、品味涵養恐怕都會萎縮成為缺水的草耔。全家人生活在小小的茅草屋下,農作看天吃飯,沒有床墊枕頭,沒有水電瓦斯,沒有資訊管道,沒書沒筆,連上學的錢都少,目光如豆,只有偶爾撿撿木材,摘些果子,勉強過活,我的人生觀會是如何?我的生命態度會是什麼?對個人努力還能抱持多少信仰?對環境的信任能存幾分?

這應該可以算是環境的不公平吧,想像自己與當地人易地而處,會怎麼看待來自眼前這位充滿新奇的與自我優越感覺的白人,他又會用什麼眼光看這個窮鄉僻壤裡,缺乏上進心的蠢笨無知黑人呢?他們眼中的出身在非洲村落中的我,為什麼會有如此的思考模式及價值觀呢?

我大概是文化相對論的信徒,在甘比亞當地人面前,我是否還能用自己的價值觀來評價眼前的一切,批評他們的懶惰、不作為,然而,他們在這個環境下,學到的就是這樣的處事態度,他們受的教育不是我們的教育,這個社會也還未全面地接受優勢西方文化,那中間的歧異需要時間,需要耐心,需要信賴,需要更多人對他們的感同身受,需要關懷與勇氣,讓有心作為與行動的人可以有機會,等待社會環境成熟。

貧窮,或許不全然因為個人。

2007/11/02

@Sapu, Gambia


PS. 此地是否真需要改變,我沒有答案,不過在全球化這個巨獸腳下,西方優勢文化的普世價值將慢慢滲透進人心;人心是否需要改變,我們能不能扶想要改變的人一把,還是得看我們如何一點一滴地教育及改變這個環境多少。

該死的,想法怎麼這麼左派?而且還是歐洲社會福利國家的觀點。認清現實,希望自己不會在太多時候存有過多的浪漫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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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

來到甘比亞,算是對原始生活的重新領略,也可以讓自己有機會省思自己的價值觀。來這兒接近一星期,常容易聽到台灣人對當地人的評語,不外乎:懶惰、沒有時間概念、無效率、不思進取等。話語本身或許不帶評斷語氣,可是總帶一些氣惱在裡頭,畢竟這兒可不比台灣,執行力得要打許多折扣。

昨日聽到的故事是:農技團技師巡視當地農田,發現這邊的農夫如果農機沒有柴油了,就不耕田,情願把農地放著長雜草,技師不禁感嘆:可能是習慣接受外來援助的弊端,也可能是這邊農人實在太懶,不情願徒手或用畜力耕作。我不禁想著,這邊農人在想些什麼? 習慣農用機械是理所當然,人總是如此,就算台灣人天性克勤克儉,叫這一世代的年輕人去過以前那種勤勞儉樸的日子,也是不容易吧。但是這邊的人民還很貧窮啊!他們有意識到自己的貧窮嗎?或者那只是我們以自我優越的價值觀來評價他們“應該”要覺得自己是貧窮呢?果真如此,那他們怎麼對付貧窮?如果貧窮是逃避不了的,怎麼讓自己與貧窮共處?又這裡的熱帶氣候,使人民總是有隨手有食物可以摘取,沒有饑荒的問題,或許同時缺乏脫貧的最強烈誘因。那對富裕物質的追求呢?是他們要的嗎?

先不論是否每個當地人都認為需要改善物質生活,也撇看經濟數據,光看這邊人民的生活,大多人都會點頭認定:在西非的這個區域裡,觸目盡是貧窮,是根深蒂固的,彷彿沙塵般無所不在的貧窮。然而,在他們眼裡,總見得那隱隱發光的閒適與開心,讓我嫉妒。

2007/11/02
@Sapu, Gamb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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